月世界

一直到我作了那個夢。

我置身於一個陌生的所在，看看四周，一排破敗矮小的平房，附近一片荒涼，雜草垃圾滿佈，任誰也會覺得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是在為生活掙扎的一群。我感到心情沉重，彷彿有大事即將發生。

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小嬰兒走在我旁邊，看不出年紀但看得出生活擔子很重，邊嘆氣邊搖頭，嘴裡還絮絮叨叨地說著「沒有辦法啦」、「你要看破，要生活就要這樣」。我感到胸口一陣酸苦，心中似乎充滿了不捨。就聽到一個聲音說著：「都怪你，那麼早跟人家講好，這胎是男生呢。」男人原本就黑的臉色變得更黯淡，半晌說不出話，過了好一會兒，才勉強開口：「好啦！就快走到了，不要那麼多廢話。」

男人繼續前行，接下來一路無言。又走了好一陣，來到一間大房子，男人推了門進去，有個年約三十歲的和善女人迎上前來，看起來有點眼熟。她熱情地招呼男人，把小嬰兒接了過去，嘴裡說著：「你們辛苦啦！讓你們大老遠跑來，不好意思。」男人露出羞赧的笑容，也客氣了一番。

女人讓男人坐了，然後把小嬰兒抱進裡面的臥房，旋即又出來，手上拿了個紅包袋。她客氣地對男人說著：「這一點小意思，給你老婆吃點補品。」忽然聽到一陣啜泣聲，男人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僵住，氣氛變得有點尷尬。在經過女人的一番勸說安慰後，哭聲終於止了，男人的臉色也趨於和緩。他默默地接過紅包袋，小心地摺了幾摺，然後放進衣服的內袋。

「是這樣啦，我們可不可以知道，收養這孩子的人是怎樣的人？」男人小心翼翼地問著。女人露出誠懇的樣子：「我跟你們保證，他們夫婦是很好的人，也是我的好朋友。因為自己沒辦法生育，所以才想收養別人的孩子。你們的小孩給他們收養，也算是他的福氣。」男人聽了露出欣慰的笑容，我似乎也感到心中一寬。「對了！我這裡有一張他們的照片，讓你們看看。」女人說完，從皮包中取出一張照片交給男人，男人一接過去，便仔細端詳了起來。

這時我一切都明白了，為什麼我覺得那女人眼熟，原來她是我小時候隔壁鄰居的媽媽，我上國中時他們全家移民到美國去了。

照片中的人，是我五年前在一場車禍中同時喪生的爸媽，年輕時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