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從上次與那位老人一會之後,我越來越謹慎,非不得已我不再出手。老是做著這人不人、神不神的事,會不會有一天人神共厭?

會擁有這樣的能力並非我所願,一旦有了這樣的能力不拿來幫助別人,我又覺得於心有愧。如果他們的苦難就是屬於他們的試煉,那麼我的試煉是什麼?修煉成「天地不仁,以萬物為芻狗」這種胸襟的大智慧嗎?

當我再度看到這名老婦人時,馬上覺得有麻煩事要發生了,她上次是前來求我消除她養的多年寵物狗的記憶的。

「拜託你,我想來要回我的記憶,」老婦人一開口便忽然哀求著:「你之前讓我忘記了是吧!我後悔了,我想要回我的記憶,我想記起吉利的事情。」

「您怎麼會這樣以為?是誰讓您來找我的?」我皺了皺眉,最近已經很煩了,沒想到竟又碰上這樣的事。

「我……我,我忘記我還有一批照片很久之前送去洗一直沒去拿,拖太久了照相館的人通知我去拿回來,我這才發覺照片裡怎麼有隻狗,我竟然完全不記得。被我一直逼問,我女兒才告訴我。」

「我知道我這樣帶給你很大的困擾啦!可是我真的不能就這樣忘記吉利,牠……牠陪了我十二年,聽我女兒說,我兒子出意外死的時候,要不是有牠,恐怕我早就活不下去了。」

「我女兒邊哭邊講,吉利死的時候,我簡直吃不下、睡不著,精神狀況很差,好像隨時會崩潰,所以他們才想到請你幫忙,讓我忘記吉利。」

「忘記吉利之後,我雖然不再傷心難過,但整個人好像被掏空了一樣,老是覺得若有所失,還會出現一些奇怪的動作。有時候會忽然站起來對著以前吉利的狗窩方向想叫喚,但不知道要叫什麼,只能再傻傻地坐下。」

「求求你,我真的後悔了,我怎麼可以抹殺吉利的存在,我應該很愛牠,牠陪了我那麼久……我現在既然知道了吉利曾經在我的生命中那麼重要,就不願意忘記牠。求求你……」老婦人講到後來又痛哭失聲,我能說些什麼?妳第一次來之前沒有想清楚嗎?妳以為這是像辦家家酒、可以隨心所欲嗎?妳以為做這種事我的內心都沒有任何掙扎、矛盾或痛苦嗎?我能說不嗎?

「妳這次真的想清楚了?不再後悔?妳真的想要要回吉利的記憶嗎?如果全部記起來以後又傷心得要死怎麼辦?」我沉聲問道,但內心其實也慌成一團,我並不知道我的能力可以做到什麼地步,它可以消除,可以取代,但能夠回復嗎?

「我想清楚了,吉利曾經存在過的,不應該讓牠這樣消失。」老婦人眼中忽然透出神采:「我相信有很多跟吉利有關的美好回憶,它們應該可以支持著我好好地活下去。」

我還能怎麼辦?勉力一試吧!

「而且萬一我死了以後到天堂去,看到吉利認不得牠要怎麼辦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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