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世界

我看著眼前的這個中年婦人，然後在心裡把Ｔ罵了十遍以上，保證讓她耳朵發癢到以為得了中耳炎的地步。

「那個……是Ｔ叫我來的，她說你可以幫我的忙，所以我就來了，真的很冒昧，不好意思。」婦人的年紀快要可以當我媽，長相普通，年輕的時候大概吃過一些苦，神情也有些憔悴。看起來頗為羞赧，人又客氣，害我想拒絕也不知如何說出口。

「請問Ｔ是說了什麼？」我小心翼翼地問，決定把球做給她，先聽聽她怎麼說，或許Ｔ不像我想得這麼「賣友求榮」。

「她說，你會催眠術之類的東西，可以讓人家忘記事情……這是真的嗎？」婦人囁囁嚅嚅地說著，我稍微鬆了一口氣，還好Ｔ這傢伙沒把我徹底地賣掉，畢竟這種事我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。

「我年輕的時候，拿掉過小孩。」她說著眼眶一紅：「那時候實在是太窮了呀！我……我已經生了三個女兒，再來實在養不起了，而且也不知道是男生還是女生，沒辦法留著……」

只是一件很普通的時代悲劇，雖然無奈，但也沒啥特別的吧！「我了解，以前大部分人環境都不好，這也不能怪您。不過那跟您今天來找我有什麼關係呢？」我客氣地問著，「不知道為什麼，我最近老是想起這件事，想到胸口鬱悶，睡不著覺，整個人恍恍惚惚。這樣下去我快要精神衰弱了，真的是受不了！」

經過實驗的結果，我很慶幸地知道我似乎並不能任意消除他人的記憶，除非對方真心想這麼做，而且自己明確表達出來。打個比方，如果人們的記憶像是可覆寫式光碟片，我就是移除程式，但按下「刪除」鍵的人仍是他們自己。換句話說，主控權還是在他們的手上，而我，只是一件趁手的工具。而且麻煩的是，我不能採取主動，只能像火焰挑戰者的那個關鍵句單元一樣，用各種旁敲側擊、迂迴導引的方式，讓對方自己說出那句話語，真是累人的能力呀！

「好吧！我知道了，那您是想要我怎麼幫您呢？」我想用誘導的方式讓她說出那句話，她眼神呆滯地聽著我說話，不知怎地卻只是輕輕點了點頭，但這樣並不管用。我有點無奈，只好繼續牽引著她。

「每天睡不好很痛苦齁？」

「對呀！好多天了。」

「因為心裡放著不愉快的往事？」

「我真的是不得已的呀！嗚……那個時候、那個時候……」她說著說著竟又抽抽搭搭起來，這怎麼得了，我比她還想哭啊。

「您快別哭了，剛剛說過了，那也不能怪您，不愉快的事情就不要一直放在心裡，應該把它給……」

「我知道要忘記啦！不要再去想它，一直想也沒有用。」這樣還不夠，拜託妳不能講得完整一點嗎？

「所以啦！人都是想要忘記不愉快的往事，比方我想忘記小時候被老師痛打的慘事。」很遺憾的，我倒是沒辦法讓自己忘記任何一件事，除了隨記憶自然淡去之外。

「我真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忘光光算了。」

齁！真是夠了，阿桑妳嘛幫幫忙，剛剛的廢話都白搭了，再從頭來一次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