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的粽子 @ 月世界

我其實不特別喜歡吃粽子，亮媽包的除外。

不要聽我這樣說，就以為亮媽是個傳統的賢妻良母，多麼擅長家事，至不濟也是個烹飪好手。我們小時候的亮媽的確挺能幹，饅頭、包子、花捲、炸麻花、紅豆湯、綠豆湯、凍凍果、豆花等無所不能，味道姑且不論，至少讓我們在貧乏的日子裡仍有不少樂趣，而且也沒真餓過肚子。不過那時亮媽的能幹完全是為環境所迫，我們長大了之後，隨著家境的改善，她對家事越來越疏懶。特別是煮個菜常常不是鹹到殺人就是淡出鳥來，害我一會兒扮黑臉一會兒扮白臉，在她亂煮的時候嚴詞痛陳，化身為妙手小廚師裡的賤嘴評審；偶爾煮好的時候又得不吝讚美，講出一些諸如「我的臉頰要溶化了、我的靈魂要出遊啦」等從漫畫裡學來的阿里不達形容詞，好讓她精益求精。

好，離題了，重點是，像亮媽這樣不算擅長煮菜的拙婦，在多年的主婦生涯中，竟也給她琢磨出幾道拿手料理，其中之一就是粽子。我從小雖然沒吃過什麼好東西，但嘴巴頗刁（好，我知道我就是乞丐身皇帝命的註腳），一般市售的東西很少會讓我覺得非常好吃，不嫌它難吃就不錯了。這麼多年來，我就是覺得亮媽包的粽子最好吃。小時候亮媽包粽子的時候，我總在一旁觀摩見習，年紀漸長以後開始幫忙。我從洗粽葉的小妹做起，然後是切料的二廚，最後還動手包。

亮媽的粽子之所以好吃，除了因為是熟悉的媽媽的味道之外，還有最重要的一點，就是不惜血本、真材實料。講到這兒我得說句刻薄話，有時吃到別人贈送的粽子時，我總是忍不住覺得這種東西怎麼好意思拿出來送人，顏色既引不起食欲、味道復淡而無味，而且餡料實在是少得可憐。奇怪這不是包來自己吃的，而是要送給難民的嗎？

我家的粽子，用的是漂亮的肥瘦均勻的五花肉（我家的人都愛吃肥肉），而且很大塊；香菇用的是肉頗厚實的大冬菇；蝦米和蘿蔔乾就不必多說；鹹蛋黃絕對是整個；某一年還加了鮑魚，要不也有干貝，本錢實在不知凡幾，而且味道很足，不沾醬料就很好吃。吃慣了這樣的粽子，想要我愛上其他的粽子實在很難。而且有件有趣的事，亮媽雖然是台北人，但我家的粽子口味卻是南部粽，也就是水煮的。吃慣了這樣的粽子，偶爾吃到北部粽的時候，就難免有些像在吃油飯的感覺。

除了鹹口味之外，亮媽還會包甜粽。用豬油拌炒得香噴噴的紅豆泥，一大坨的包進粽子裡，吃起來又香又甜，因為料多，每一口都吃得到豆沙餡。端午節過後的那幾天，我的午餐一定是一甜一鹹的粽子。有時我也會分贈比較要好的同學同事，總是大獲好評。

去年亮爸過世，所以不能包粽子，只能吃著別人送來的，讓我覺得沒有端午。今年我急著催媽媽包粽子，而且甜鹹口味都要。中午的時候，我趕回家幫忙拌炒豆沙餡，又刷洗粽葉，只是亮媽嫌我太久沒包粽子，擔心我手勁兒用得不好，捏得太緊，這樣豆沙附近的米粒會太硬，所以只讓我做些雜務啦！

已拌炒妥當的豆沙餡，等放涼。

趁空檔刷洗粽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