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記得小學音樂課本上有一首歌,歌名記不大清楚了,但歌曲倒還能琅琅上口,歌詞也還記得一清二楚:發明千千萬萬,起點是一問;禽獸不如人,就在不會問。智者問得巧,愚者問得笨;人力勝天工,只在每事問、問、問。被我勾起童年回憶的人,請不用太感謝我;沒有聽過的人,對於有這麼無聊的歌也不用覺得意外。和這首歌相反地,我非常討厭別人問我問題,尤其是被不熟的人亂問一些有的沒有的,所以我也不太會去主動問起別人的事情,像郭靖跟周伯通學來的「後來怎樣?」那種助興的問法很難出自我的口中。你愛講我就勉強聽聽,你不說我就樂得清靜。

我最討厭的一個問題,是「小姐,妳不坐喔?」只要是身為可憐的窮酸公車族人士,看到這裡應該會心有戚戚焉,忙不迭地稱是。話說吃燒餅沒有不掉芝麻的、走路沒有不跌倒的、搭公車不是每次都會有位子的,這都是不滅的定律。有時因為趕時間或路程短,對於公車就完全不揀選,司機不帥也搭、車體很舊很髒也搭、乘客很多還是要搭。有時運氣不錯,站的位置旁邊坐著的乘客馬上就下車了,可是我不想坐下,所以就會站離那個位子遠一些,以免妨礙他人就座。可是就是還會有一些人,不知道是要表現他的禮貌、還是喜歡搭訕,就會發問:小姐,妳不坐喔?我如果想坐不會早就一屁股坐下去嗎?怕被燙傷的話也會把包包、便當袋、雨傘什麼的丟著佔位子。如果你因為我剛剛站得離那個位子比較近,就因此賦予我「優先承坐權」的話,固然是很感謝;但我都已經故意離得遠一些了,應該可以視為棄權的表示,你實在不需要故作禮貌地問我坐不坐,這真的讓我覺得很煩。我有時會想,下次再有人問我,我就回答:我要坐啊!然後就一屁股坐下去,不知道會不會把那個人氣死,然後就使他下定決心以後不再問這無聊的問題。

「你覺得法律能夠維護社會的公平正義嗎?」「法律好像都是保障壞人齁?」「學法律做壞事很方便吧?」「當律師好像很跩?」拜託,我不是學者或律師,只是一個可憐的小法務,這麼深奧的問題我真的沒有辦法回答;我只知道徒法不足以自行,為善為惡完全是在於人;也請不要因為那些當大官的老鼠屎,就嫌棄我們這鍋稀飯。我會來唸法律完全是一時神智不清,並不是受到什麼感召或為了遠大的抱負或理想,它也不該是我的原罪,要讓我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非難。要不是現在得靠它吃飯,我是很想把它丟開的。

「好氣人唷!妳怎麼都吃不胖呀?」不過我必須先聲明,這是以前的困擾啦!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說了。我小時候到年輕時一直很瘦,所以從小就受盡歧視,不要以為只有胖子可憐,瘦子也並不好過。什麼「糟蹋糧食」、「民族罪人」、「鶴腿」、「瘦皮猴」等等難聽的封號都上身過。在所有用餐的場合,永遠會有人為妳殷勤勸菜。「妳太瘦了,多吃一點啦!」「欸!那個月亮,妳把剩下的菜清乾淨吧!」嗚……為什麼我只是瘦一點,就要被當成剩菜終結者、廚餘處理器,害我每次在外用餐,總是要含淚吞下兩三碗白飯。不過年過三十之後,新陳代謝變慢(我敢發誓,年過三十還瘦得像猴子的人,八成有病),贅肉也就開始囤積了。以前只要少吃一兩餐飯,馬上會掉個半公斤、一公斤的;現在就算餓個兩天,也沒見少掉一兩肉。上次辛辛苦苦兩個禮拜不吃晚餐,根本是白餓了,害我益發懷念那美好的古代啊!

「妳什麼時候有好消息啊?」什麼叫做好消息?沒聽過「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」嗎?如果你不是要幫我介紹,實在不用這麼關心我,三不五時想起來就消遣我一下。不過我想對有些人來說,如果我只是交了男朋友,應該還不能滿足他們,解決這個問題的答案,只是另一個問題的開端:「那妳什麼時候結婚?年紀也老大不小了…」要是我昏了頭去結婚,另一個問題馬上接踵而至:「什麼時候生呀?已經是高齡產婦了吧!」生了第一胎的話,「要不要給他添個弟弟妹妹呀?」

別再問了,好不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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